第九章 孤城血卜(4 /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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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万铁骑与田单民军堪堪列好了阵势,燕军已经雷霆般压了过来。当先一面“骑”字大旗猎猎飞舞,正是辽东铁骑主将骑劫大军到了。大约一箭之地,遍野辽东铁骑收队成阵,骑劫马鞭一指一阵大笑:“轸子老匹夫!你这车战老卒也想与我辽东飞骑较量么?早早献城受缚,昌国君不定会免你一死也。”轸子须发戟张长矛直指:“骑劫,老夫齐国大臣,便是战死,也不会做降燕贼子!”骑劫大笑:“好!有骨气。一路杀来,齐人都是烂泥软蛋,本将军真正憋气。今日放马一搏,放开整!”笑罢长剑高举,“辽东骑士!杀——”
  战鼓隆隆动地,两军铁骑如两团红云,骤然裹缠在了一起。燕军三路而来,骑劫铁骑发动时,西南路大军也堪堪赶到,迎住西南民军厮杀起来。恰在此时,秦开大军也从中央杀到,与田单中路民军轰然相撞,整个即墨原野响彻了震天动地的杀声。
  二 尘封的兵器库隆隆打开
  午后时分,战场终于沉寂了。
  六万民军原本没有任何结阵而战的训练,虽说人人都有些许技击之术,并有长短不一的各色剑器,但在历经长期严酷训练的辽东大军面前,却显得毫无章法。更有一个致命缺陷,手中没有盾牌。对于结阵大战的步卒,盾牌非但是个人搏杀的必备防护,更是结阵对抗铁骑的坚实屏障。步卒无盾,只能有攻无守。饶是这些商旅子弟们拼命搏杀,也没有过得一个时辰便几乎全军覆没。田单部族的近八百名族兵尚算训练有素,也战死了大半,唯余三百骑士结阵不散,死死保着三处剑伤的田单且战且退杀回了即墨西门。
  顾不上包扎伤口,田单跌跌撞撞地冲上箭楼瞭望战场。此刻他只有一个心愿:亲眼看着老将军全身回城。可放眼望去,遍野都是燕军的蓝边红色战旗,即墨铁骑踪迹皆无。正在田单愣怔之时,大队燕军铁骑飓风般卷到城下骤然勒马,激扬的尘柱直冲城上女墙,呛得田单与士卒一阵猛烈地咳嗽。
  “城上军民听了!”威猛剽悍的骑劫在马上高喊着,“即墨骑士全军覆没,轸子老匹夫也被我杀了。看,这是何物?”
  一个骑士用长矛挑着一颗白发苍苍的头颅,燕军骑士一片高喊:“轸子首级在此,齐人开城降燕——”骑劫哈哈大笑,带血的长剑直指城头道:“齐人狗熊一窝,若不拱手降燕,尔等头颅一齐挂上高杆!”燕军一片呐喊:“抗我大燕者,立杀不赦!”
  素来沉静的田单怒火中烧,戟指城下嘶声大吼:“燕人休得猖狂,即墨要为老将军复仇。要即墨降燕,休想——”城头原本已经拥满惊恐无措的守军,此刻却万众一心,齐声呐喊:“为老将军复仇!”“即墨不降!死战到底!”
  “竖子猖獗!”城下骑劫一声怒喝,“步军列阵,壕桥云梯攻城!”
  正在此时,燕军阵前一马飞来,遥遥高喊:“昌国君将令——毋得攻城!后退十里扎营,违令者斩——”骑劫脸色顿时铁青,狠狠骂了一声:“鸟令!”又向城头吼叫一声,“尔等狗头,多长两日。”再转身又是一声大吼,“愣着钉桩?退后十里扎营!”
  暮色斜阳之中,燕军缓缓后退了。晚霞将即墨城楼染得血红,与城外郊野无边无际的红衣尸体融成了一片血的海洋。天边飞来大群大群的乌鸦秃鹫,嘎嘎啾啾地起落飞旋,浓浓的血腥味儿弥漫了即墨原野。
  “田氏骑士何在!”田单嘶哑着声音大喊了一声。
  城楼上“嗨”的一吼,挤在田单两边的骑士肃然成列。
  “随我出城,找回老将军遗体!”
  茫茫暮色之中,一队轻骑飞马出城,消散在骑兵厮杀过的广阔战场。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星星点点的火把依然在旷野摇曳闪烁,直到三更,火把马队才渐渐聚拢,飞进了即墨。
  马队将轸子老将军的无头遗体抬到即墨令府邸时,眼前的景象使田单愕然了——万千火把层层围在了府邸车马场前,正门廊下一片白发苍苍的老人,层层叠叠的人山人海,毫无声息地肃立着。见田单马队到来,人们无声地闪开了一条甬道,眼看着那具浑身浴血的无头尸体停在了廊下一张窄小的军榻上,人们木然地瞪着双眼,只有粗重的喘息飘荡着,如同冬夜的寒风掠过茫茫林海。
  “父老兄弟姐妹们,”田单一身血污疲惫地一拱手,“老将军尸体回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老人深深一躬:“合城军民,拥立先生主事。”
  “田单主事!田单主事!”人山人海猛然爆发出震天撼地的吼声。
  又一个老人颤巍巍顿着竹杖:“先生以铁笼保全部族,定能出奇策守住即墨。”
  “先生韬略,正当报国,万勿推辞!”族老们异口同声。
  几位将军与士卒们也是一片呼喊:“先生谋勇兼备,我等愿听将令!”
  望着殷殷人海,田单骤然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心下不禁猛然一沉,四面拱手高声道:“父老兄弟姐妹们,燕军暴虐,我等须得死守即墨方有生路。然则,田单虽有些许商旅应变之才,却从来没有战阵阅历。恳请哪位将军主事,田单定然鼎力襄助!”
  “田单主事!死守即墨!”巨大的声浪立即淹没了田单的声音。声浪方息,一位将军慷慨激昂道:“先生虽非战将,然却韬略过人。铁笼得全部族,分流得全难民与即墨。大兵压境,先生身先士卒。大战方过,先生夤夜带伤于燕军营外寻回老将军尸身。此等奇谋勇略,大义节操,俺等即墨老民人人传颂。先生主事,俺等军民方有战心!否则,俺等弃城出逃各奔东西。父老兄弟们说,是也不是?!”咬字极重的胶东口音声震屋宇。
  “是——”“田单不主事,俺等便跑!”顿时一阵雷鸣般声浪滚过。
  略一思忖,田单慨然拱手:“方今之时,我大齐国脉唯存胶东。国人如此推重于我,田单当为则为。纵有千难万险,田单九死无悔!”
  “田单万岁!”“即墨万岁!”“新令万岁!”人群顿时狂热地欢呼起来。
  “诸位父老兄弟姐妹们。”待声浪平息田单高声道,“大军围城,即墨时时都有城破之危。要坚守即墨,自目下开始。军民人等立即回归营地整顿兵器,青壮男丁即刻到这位将军处登录整编,老民族领、闾长与难民族领、族老及千长以上将军,请留下商讨大事。”
  轰然一声,人山人海像淙淙小溪般向街巷分流而去。田单一边下令即墨令府邸的几名书吏确切登录各族人口数目,一边与族领族老将军们一一商讨要立即办理的几件大事。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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