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后记:漫长的道别(7 /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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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体贴地没有询问过彼此的“那个人”姓甚名谁,一直恬不知耻地用“你的honey(亲爱的)”和“我的honey”来称呼。我至今都很感谢这个游戏,让我心里那个不能说的××在安全的领域粉墨登场,被我尽情谈论,仿佛只要我乐意,他就真成了我的谁。
  高中生活就这样结束了。
  高考之后的夏天,我意外地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对方自称是××妈妈的同事,女儿读文科,很不听话,希望我可以去和她女儿聊聊天,以身作则地“震撼”一下她。
  如果这事是我妈给我揽的,我肯定早就发飙了,但对方一说是××的妈妈热情推荐,高度赞赏,我就心花怒放了,立刻在电话这边狂点头,带得电话线也一晃一晃的。
  我记得自己和那个让她妈妈操碎了心的小姑娘一起坐在花坛边,她忽然问我:“你们学习好的人,也会偷偷谈恋爱吗?”
  我哭笑不得,点头说:“当然会,我周围许多人都谈过恋爱。”
  她继续问:“那你呢?”我摇头。
  小姑娘想了想,忽然兴奋起来:“至少有喜欢的人吧?”
  我点点头。
  “那他知道吗?”
  于是,当嫡系学姐把组织大学里第一场同乡迎新聚会的任务交给了我时,我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做点儿什么了。对别的班级,我都只是通知一位领头人,再由他来向自己班的同学传达;但是到了××的班级,我居心叵测地从领头人手中将他们班那十几个新生的联络方式全部要了过来,一一通知,就是为了光明正大地要到××的手机号,亲自发上一条冠冕堂皇、无可指摘的短信,也把自己的姓名电话强行塞给他。
  当爱情和自尊心相遇的时候,我们总是居心叵测,妄图两全。
  几乎所有接到短信的同学都会回复我说:“谢谢你,需要我帮忙通知其他人吗?”
  只有他,回复的是:哦。
  哦。
  得到这个字的时候,我站在学校西门外,头顶上是炽烈的暮夏日光,烤得人心里发虚,一瞬间好像又听见我妈妈促狭的声音:“你喜欢他什么呢?”
  吃饭的那天,我略微打扮了一下。我这种面目平凡的姑娘打扮起来总是很尴尬,有一颗变美的心,却资质普通,又担心做得太过火,被所有人嘲笑不自量力。所以每每用心修饰过后,在别人眼里还是同一个样子。
  我没敢和他坐在同一张圆桌上,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我们高中这两届考上同所大学的人加在一起足足有60个,自我介绍一轮下来差不多就要散伙了。我一直远远地看着××,看平日冷若冰霜的他兴高采烈地和一个同系的师兄谈论,交换电话,请教选课秘诀……
  这一切都发生在我站起来造作地自我介绍的当口儿。
  很久以后,我和他聊天说起自己刚入学时的窘境,明明左胳膊打着石膏却选了篮球课,简直是作死。他眉毛一扬——“你骨折过?”
  我点头,没有过多地解释。
  我那么显眼,毕业表彰时打着石膏,迎新晚餐时也打着石膏,所有人都围着我问:“你怎么了?”“要不要紧?”“哎呀,小心点儿”……我们距离最近的时候,两只肩膀之间只有十厘米,但是他从未看见过我。
  后来我们还是认识了,以一种非常平淡的方式。
  第一条短信是他发过来的,问我开学时的英语分级考试考了多少。我回答:“三级,你呢?”
  他说:“我也是。”顿了顿又发过来一条:“你也考了三级我就放心了,那咱们高中应该没有人考到四级。”
  我知道这只是一条没头没脑的、学霸跑来寻求安全感的短信,夸别人也夸了他自己。可能他已经打探过很多人,可能他只是客套。
  但我在课堂上几乎把手机屏幕都看裂了——这么说,他知道我还挺厉害的,怎么知道的?很早就知道吗?他是怎么看我的呢?他不是从不注意学习以外的事情吗?
  我小心翼翼地回复着他的信息,要热情,又不能发狂;要回应他的话,同时留出足够的尾巴让他继续回复我,防止谈话无疾而终……
  左手刚拆了石膏,还软软的,用不上力,可我还是右手记着笔记,用左手攥住手机,和他不咸不淡地聊了一条又一条,独自维持着一场艰难的对话。
  我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女生,却可以在他选课有冲突发短信来求助的时候,顶着烈日跑去遥远的英语系教学楼帮他询问修改流程;可以在他挂掉我的电话、发来短信说“不喜欢打电话”的时候,费劲巴拉地编辑长长的短信撰写“改课攻略”;可以在他说自己感冒的时候,买一堆药送到男生宿舍楼收发室;可以在百度、Google(谷歌)还不甚发达的年代里,站在路边的信息岗亭里帮他查询从学校到北京站的换乘步骤——哦,当然还是用短信发送的。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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